拥抱
[日期:2021-12-08] | 作者:2022届16班 程熙 次浏览 | [字体:大 中 小] |
深夜接到电话。我的姥姥,病重。
晚上两点,我们赶到老家,她躺在床上,跟不久前我见她时恍然不同。瘦到皮包骨的手透着青紫的血管,颧骨凸现,眼窝深陷,头发乱糟糟的,但却穿着一身崭新衣裳。“她就念着你们回来,医生说治不了了,好好陪陪…”隔壁的婶婶坐在门边,一边嗑着瓜子儿,一边说着。我倚靠在墙,看着姥姥,眼神空洞的她也看着我。
可我明明记得,她的眼睛是黑亮的,脸上也胖胖的。我们的家境还不错,她也没怎么干过农活,所以手长而细,常常戴着个银镯子。她很高,记忆也好,黑黑的头发和饱满的精气神让她看起来永远都不会老似的。她常用屋里红白色的锦鲤铁盆给我洗脸,也常常把我拥在怀里,带着我去街上溜达。每每有人夸赞我生的乖巧时,她也总是一脸得意。夜晚萤虫飞舞,白亮的星星缀满黑蓝的天空,伴着“沙沙”的风和草木的协奏曲,她搂着我睡在瓦红色的木床上,用手轻拍我入睡。
客堂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乒乒乓乓麻将碰撞的声音。昏暗的灯光令桌上的病危通知书格外醒目,我脑子里忽然嗡嗡地响。白纸,黑字,清清楚楚,里面印着醒目的字:“两个月”。我不敢相信,在我至今为止14年的人生中,这已经是第三个将要离开我的人了。我逃离了现场,那熟悉的心痛感一涌而上。
半个小时后,我去到厕所,昏黄的灯光,残破的瓷砖,掉漆的锦鲤铁盆躺在墙角生锈的铁架上。我用它洗净脸上的泪痕,又回到房间。坐在床边,仔细看看,发现这床还是原来那床,只是多了些腐蚀的痕迹,挂上了白亮的蚊帐,铺上了新凉席。床上的姥姥睁开眼,茫然地看着我,好久才说了一句:“你是哪家的?”我凑到她耳边大声地说:“我是小燕家的大娃,记得到吧?”,她愣了好久,才想起来,说:“是熙娃啊?哎呦,长高了…”那天晚上我说了好多话。直到她闭着眼睡着,外面仍然是乒乒乓乓的响声。
此后的每天,她都会问我是谁。
第三天早晨,我们要走了。在床前,我坐了很久,忽然,她又问我:“你是哪家的?”。
我揉搓着姥姥的手,回答了她的话。之后我又絮絮叨叨,一直说着从前的事,像个老太太似的。直到听见外边的人喊着:“走了走了,下午还有事。”半晌,我俯下身去,抱着姥姥,她的手很凉,身子也不暖,厚厚的被子也没能将她捂热,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一样。伴随着第二次的催喊,我放开手,踏出了屋子,敛起衣角擦干了挂在脸上的几滴泪。
关上车门,带着残余的泪花,我离开了她。
老屋愈来愈小,慢慢地变成一个点,然后隐匿在地平线下。刺骨的风吹红我的脸颊,在未明晰的晨晖中,我不由得抱紧了自己。(指导教师:何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