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的夏天，干净、荒远。风中裹挟着炒菜的香，从空气中掠过，皱起一层波纹。而这香，可以把我推向昨天的昨天……

一望无际的稻穗摇摆着，独临道早割了一小块，如同沙发上被烫出的烟洞。洞内战火纷飞，外婆支了张桌子正跟三人搓麻将。小小的孩子暗道奇妙，却不知今天的晚饭有没有着落。

外婆半黑半白的头发拢成一个髻，我看着她的发，忽然发起了呆。那银是浅浅的银，仿佛一弯映月的泉；那黑是黝黝的黑，仿佛一首帘后的诗。

‘‘碰……’’随着外婆一声气贯长虹，输赢已尘埃落定，“蕊蕊，想什么呢。这么着迷。”她爽朗一笑；“走，回家，今天外婆做饭。”我不太懂为什么几毛钱的收入可以让人开心那么久。只是知道这时，外婆便没有了忧愁，而那忧愁会随微风打着旋，随炊烟扶摇直上，随流水渐行渐远。

外婆会笑得很甜，像糖一样让我着迷。它可以包裹一个孩子的梦。

外婆做饭时，她总穿着碎花围裙，胳臂藏进袖套里，马不停蹄，忙东忙西。我灵机一动，以为可以趁她分身乏术之际进行“敲诈”，便说：“外婆，给我点钱行不行。”哪知一山更比一山高，外婆的演技可谓百密不疏，她就假装耳背：“那个啥，不要在这捣乱，我要炒菜了，山丹丹那个开花花哟红艳艳……”沟通失败，我只好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，却忍不住被外婆的动作吸引。

她的抬手，扬眉，举步，似乎都融进那久久飘散不去的炊烟里。而这炊烟，站在我的童年里，既不徜徉，也不漂流。有人为“既含睇兮又宜笑，子慕予兮善窈窕”的山鬼动容，而我，独想着迷在外婆的饭香之中……

外婆，你唱“山之后有花”，而这花开在两岸，红艳艳的，风吹不走，阳光烧不掉。他们说陌上花开，我的路上尽是花香与饭香，不知你可否缓缓归矣。

着迷于这香，我思念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