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亲人之间,最令人酸楚无奈的,应该属于聚到少离多了吧。

长大的鸟儿都远走高飞，但有时也会回到旧巢看看家里的老鸟们。人也是一样。妈妈原是广安人，后来打拼到了成都。要经常回老家是不大可能的，便只能在大假大节时抽空回去住两三天，陪住在广安的外公聊天散步，因此他们相聚的时间变得无比珍贵。

   今年寒假，我和母亲仍是按照惯例回了广安一趟，不过因为疫情，我们无法进入外公所在的养老院，只能隔着一道伸缩门看望他。

    到了养老院门口，与我们一同来的小姨就拨通了外公的护理员的电话，告诉护理员我们来看外公了。大概过了十来分钟，他才被推出来。一问才知道，刚才正在理发，听说有人来看他，头都还没来得及冲洗就出来了。这是真的，外公耳朵旁边都还有刚剃了头留下的白色印子。

“爸，我们回来看你了。”母亲用也不是很纯正的方言，和外公打了个招呼。“哎，好，回来了……”外公见了我们，激动得一直咧着嘴笑，连说话都不是很利索。“听说你剃了头，给我们看看？”母亲也笑道。外公便用颤抖的手取下了头上的帽子，把整个头顶都亮了出来。母亲左看右看，露出满意的表情：“还可以嘛。”外公听了，又是嘿嘿的笑。

    我倒没去看他新剃的头，而是看向了他手中的帽子。是两顶重在一起的。大概是有两个亲人都送了他帽子，而他不知如何做决定，都想戴上，便两顶一起戴了。

见我们看的差不多了，他就又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戴了回去。接着，母亲又询问了外公在疫情间的身体情况，也向外公说了一下我们这边的现状。然后母亲让我们隔着伸缩门和外公握了握手，她还亲自为外公穿上了写了金色“福”字的红袜。外公的手上布满皱纹，见证了岁月的流逝;过去因干了很多农活而积成的茧，也被时间与衰老磨平，握起来少了几分粗犷，多了一些温和。明明是很凉的天气，外公的手却是温暖的，就像我们的心一样。

    手伸入伸缩门，衣袖上留下了门上青苔的颜色，没人留意也没人在乎。

之后，外公又看向了我，道：“哟，长得好高了哦。”说完，妈妈灵机一动，站到我旁边，竟是问了一句：“是你的女儿高，还是我的女儿高？”“当然是我高。寒假前都已经比你高了。”我心里暗笑，看向外公，等待他的回答。只见他犹豫了一下，把我们看了又看，最终背着良心说了一句：“我的女儿高一点。”我呆住了，而其他人则笑得不能自已……

    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，我和母亲就要回去了，我们对外公道别：“五一的时候尽量再回来一趟。不要太想我们哦！风大，您老人家也先回去吧，别着凉了。”外公听罢，也知道留不住我们，便微微叹口气 与我们告别后，自己推着轮椅，向后退去。手上动作很迟缓，也不知是因为行动不便还是心里不舍，但后退的方向很准确，即便是眼睛看着我们也知道自己身后的路况。

    我本想目送外公回到楼里，却被母亲拉走说：“别看了，我们越是送他，他就越舍不得。”我没走，但还是躲到门边的墙后，偷偷看着。外公见我们离开了，似乎有些失落，但又有点期待，好像是认为我们还会从哪儿冒出来似的。但过了很久我们仍未出去，他的眼神便黯淡了下去，又叹了口气，调转轮椅，回到楼里去了。

   亲人之间的聚少离多，总是那样的酸楚与无奈，但正是如此，人们才会更加珍视亲情，心才连得更紧啊。（指导教师 张柔）